(接上期)这天阎斌一脸兴奋的神色来找他:“子文,告诉你一件天大的消息,国家恢复高考了,现在开始报名,汤河镇的新华书店来了大量高考复习材料,听说买复习材料的人排队呢。十二月份就正式考试了,子文,你来林场这些日子,我们在一起的时候,我感觉得到你的功课底子那么好,你天生就是个读书的材料,不是抬木头的,你去报名吧。”
　　子文愣了一会神儿说道:“我们国家的考试时间历来是在夏天,这马上就进入年末了怎么可能?”
　　阎斌说:“我这消息是听咱们工会干部说的,报名的名单要报到林业局教育处,现在已经开始了,就这几天,不信你打听一下工会主席。这考试时间我不太懂,可能是国家为了改革开放急需人才,等不到明年夏天了吧!”
　　子文突然心跳加快,这个意外的消息让他心潮澎湃。他觉得自己有实力参加高考。虽说自己是初中学历,但是在生产队劳动和在学校教书的两年中,自己的恩师每年都给自己留下一套高中课本,自己在这十多年中虽说不像在学校学得那么系统,可是这些年学校的教学状况,子文心里最清楚。当年在农村劳动,推荐上学的年代,自己根本不敢存在这份奢望,就是推荐上自己,能上得起学吗?谁给老娘挣工分呢?可是如今自己脱离了原来的生活环境,有了自己应有的社会地位,怎能轻易放过这次机会!
　　他向队长请假说自己感冒了,要到林场卫生所开药晚点上班,等大家上了班车走了,他来到工会主席的办公室打听此事,工会主席说:“是开始报名了,但你是在职职工了,报名高考要取得林场领导同意才能报名,因为,在职职工参加高考如果被录取,那是带工资上学的——当然,也同样是从哪来回哪去的原则。要报名,我给记下名字一起报林场审批吧。”
　　子文从工会出来又是激动又是高兴,想不到在职职工还能带工资上学,这在农村,高考录取了,自己都不可能去上学,还要劳动挣工分啊。工会主席说的不会有假,这样就更消除了自己上学的后顾之忧。好啊,当工人真好,反正今天请假了,干脆不上班了,去汤河镇购买复习材料,自己手头上还有些钱。
　　他立刻给山东的妻子写信,告诉她这个好消息,当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高考成功,就会面临这样的局面:自己上学了,就要延长将全家迁到东北的日程,直等到自己毕业后,回到林业局或者什么单位才能迁家,只不过你的身份改变了,你将成为国家干部,母亲和妻子留在山东农村,妻子依然继续负担全部地里的活儿,还要照料老人和孩子,这就是说还要多受几年的劳累。
　　严寒冬天迅速来临,采伐工作结束,子文也结束了打丫子的工作,枝桠组全部并入成材组,这是林业生产的旺季,一年的木材产量要在最寒冷的冬季完成百分之七十,木材堆在山上再多,没有检尺,也就没法确定立方米数量,就不能算是木材产量,这全凭在最后一个月将木材滑放到山下的“木塄”场地,检尺小组的人过来检尺,用一把特制的刚锤子使劲一砸,钢锤的顶端的数字深深在木材顶端留下标示,这象征着这段木材已经成为成品入库了,有了这个数字才算是工队完成的数字。。
　　木材滑放正当其时,早在秋天时就已修好的冰沟道已积满了雪。工人们将切割好的圆木抬至沟里用铁丝绳往下拖,用木杠橇着木材后端,这反复几次,雪压成冰,木头便顺沟滑至山下运材的场地。检尺后按长短型号堆放,叫“抓楞”或者是“归楞”,以便运材车装车。木材滑放的场面十分壮观,工人抬木号子声时起时扬、高亢嘹亮,在山谷回响不已,伐木号子就是最具行业特点的劳动号子,也是一种林业作业的劳动文化。
　　一截木头按照木材长度粗细体积大小分量轻重决定劳动力分配,有两杠四人抬,有三杠六人抬,四杠八人抬,领杠人如呐喊如呼救如歌如唱悲壮苍凉,大家齐声呼应,也是在肩上的重压下如呻吟如叹息如泣如诉,哀婉而慷慨,号子声在山谷回荡,抬杠人按号子的节奏步伐一致,当大木被抬到冰沟顺沟滑下时,十分危险惊心动魄,只听放木人大喊一声:“下去了……”,下边的人便伸着冰沟道注视着上方并找隐蔽之处躲闪开,以防被木头撞伤,那是非死即伤的关口。林业工伤事故十有八九就发生在木材滑放的时候。
　　有时那冰沟道过滑或线路设计太直,滑放的木材进入轨道滑动起来,产生惯力越跑越快,有时滑到半山腰会脱离冰轨飘飞在空中,直冲着对面山箭一样飞去,那饱含水分的、径粗一米、长四五米重量达数吨的木材在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中,实际已成为一根巨大冰棒,木质变的异常硬脆,被截成段后更脆,那样快速滑放如果随惯性飘至空中撞到对面山崖上,那情景会使你目瞪口呆:只见那木头如箭般穿越山谷,一声巨响,木头化为无数细小的木条,大者如筷,小者如丝,在空中齐齐散开,那散开的情形蔚为壮观而又触目惊心,非人力所能形成的,然后如雨般落在山下成为一座木条垛,是什么手工和机械也难以垛成的碎柴。
　　半月过去,队长屈指一算,木材滑放仅仅完成计划的一半,剩下的一半大木头全是大家伙,凌乱的倒在雪地里,而且所在位置离着冰沟道距离还远,道路崎岖,积雪更深,地形更复杂,这无疑说明还有大半任务等待着大家完成,队长掐着指头数算着心里焦急,只好调整劳力提高生产效率。
(未完待续)